第31章 又要做劫匪了(3)

    宣府万全右卫，张家口堡。
    宣德四年专为防御蒙古人而修建的军事要塞，是宣大堡垒群中最为要紧的一个军堡。西距万全右卫二十里，周边环绕来远堡，高庙堡，四杰屯，羊房堡等军堡。
    也是目前宣大防线乃至九边重镇中，最是兴旺繁荣的马市。
    这也滋生出了以范永斗为首，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等晋商。
    建虏能够入主中原，这八大家可谓是居功至伟，完全配得上他们“红顶商人”的“美名”。
    天启以来，小冰河气候越来越严重，到处都是灾荒虫害。若不是这八大家为皇太极鞍前马后到处筹措粮草，送货上门。估计都不用明军去打，自己就冻死饿死了。
    张家口堡，原本只是一个纯粹的屯兵堡。如今却变成了熙熙攘攘的茶马市。由于朱由检严令禁止向口外输出铁器和米粮，造成了铁器米粮在蒙古后金价格奇高。
    只需运五十匹骡马的生铁或米粮到张家口，再运回皮货人参，一趟上万两那都算是没有路子的。
    商人逐利，张家口从此成为长城边上最大的贸易集镇。
    此时大街上全是拉货的骡马车叽里咕噜的嘈杂声，满载货物的车马连绵不绝的从各处货仓中驶出，奔向那茫茫的大漠。
    几个边军正懒洋洋的靠在一处草垛上，百无聊赖的说着些什么。偶尔弯腰捡起从马车上丢下来的铜板。
    “谢范爷！谢谢范爷！”一乘路过的轿子从窗口丢出来几块碎银，大概有个二三两，成色还不错。
    这几个边军自然是知道这是大名鼎鼎范永斗的轿子。一个个点头哈腰的送走了他的轿子，然后嘻嘻哈哈的分起了银子来。Ｗww.ＸＳＺＷω8.ΝΕt
    “这范爷就是大气，随手一丢就是咱们几人一月的饷银。”一个身穿破烂鸳鸯袄的边军说道。
    “这算啥？前些日子给高将军送的那两娘们怎么也值三五百两银子。”另一个边军说着，一幅向往的神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们这些小的，有这几两碎银就满足了，至于其他的就别多想了。”一个边军将胸前袄上露出来的棉絮塞了回去，拍了拍手说道。
    要想将生铁米粮等战略物资运送出关，此处守备参将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
    范府大堂，八大家齐聚一堂。
    上首坐着四十来岁的范永斗。身穿锦袍，头戴瓜皮帽，留着八字胡。一对三角眼不时的眨巴着。
    “口外来信了，八月前必须将粮食和被服运到。”范永斗说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打量起了几人反应。
    贼酋皇太极兵围锦州，意图围城打援，一劳永逸的消灭大明九边的有生力量。
    十几万人屯兵锦州城下，人吃马嚼，日耗众多。加之辽东也是灾害频频，粮草筹措难如登天，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粮草来支持。
    眼看锦州城还未拿下，自己估计就要挖锦州城外的土来吃了，于是这筹措粮草的任务就到了八大家这里。
    “范兄，别的都好说，就是这米粮筹措实属不易！如今北方到处灾害，十室九空。连近在咫尺的闯王都弄不来粮食，更何况我们？”八大家之一的田生兰苦着脸说道。
    “诶！王兄，我记得上次黄爷可是将大半山东之财交予你的，你可赚不老少！现在要你出力了，你推三阻四？”坐在田生兰对面的王登库冷哼一声说道。
    黄爷就是张家口大小晋商对贼酋皇太极的尊称。所谓山东之财就是建虏在崇祯十二年抢劫山东所得财货。
    “王老爷，田老爷说的也是实情。这粮草之事，时间紧迫，若南下湖广必定是来不及的，只能在周边筹措。一时之间，这二十万斤粮草何处去寻？”黄云发说道。
    这王登库，说得好像崇祯十一年畿辅财货不是你吃下一半一样，那些古董字画让你拿去江南赚了多少？
    话音一落，众人都觉有理，七嘴八舌的抱怨粮草筹措困难，整个大堂就像马市一样嘈杂不已。
    “好了好了，各位！”范永斗轻轻拍了拍桌子让众人安静，旋即说道：“二十万斤而已，我们几家一分也没有多少。沿着长城收上去，会收不够？我可是听说了，朝廷前阵刚调来几十万斤的湖广稻米到长城。”
    松锦大战在即，朝廷最近加强了九边防线，对以往欠下的兵饷都有补发一些，也调来了一些粮草军需。几十万斤听起来很多，长城沿线兵镇众多，卫所军堡多如牛毛。这一分散，一个卫所军堡能分三五百斤就不错了。
    “这么说范老爷份下已筹足了？”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梁嘉宾抬眼望了一范永斗一眼，心下极其不舒服。
    以梁嘉宾的财力，根本不输范永斗，年纪也比他长两岁。却在口外的事情要听从他的差遣，只因为范家有人在朝廷。
    “诸位，我份下五万斤，比在座的都多得多，也仅用了三日便筹措完成。至于我是在哪个口子上提溜出来的，事关口内军将，那就无可奉告了！”范永斗看了一眼梁嘉宾，轻飘飘的说道。
    范永斗之所以这么积极，完全是因为他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后金的潜力，想在皇太极处留个好印象。据朝中同族兄弟讲，朱由检现在连一分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拿不出钱来，就没有人给你卖命，没有人卖命那这花花江山随时可就换主人了！遍观天下，有这个实力的也就后金。闯王？乌合之众尔。
    “我召集大家前来，就是因为知道大家伙的难处，所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范永斗说道。他也担心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黄爷大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这才好心将此财路分享出来。
    “那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在此处叨扰范兄，告辞了！”田生兰一脸兴奋，起身告辞而去。
    众人见状，也纷纷告辞离去。唯恐他人捷足先登，争先恐后的赶回家中，派出家丁家奴前往各处联络去了。
    正午时分，张家口堡来了一队近百人的商队，赶着几十辆马车进了城来。
    领头的那个，一看就是富商家的少爷。身穿上好的蜀锦袍服，头戴网巾，腰间别着一把铁剑。脸上虽然有些风霜气，却丝毫不能掩饰此人贵气。
    此人正是从琼州乘船直奔大沽口，穿越顺天府而来的朱君瀚。
    “哪里来的？”一个身穿破旧鸳鸯袄的边军杵着一杆红缨枪，嘴巴叼着一根麦秸不停咀嚼着。
    “顺天府来的，想弄些皮货回去。”朱君瀚笑眯眯的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大约一两重的碎银，丢了过去。
    那边军伸手一接，掂了掂后塞入腰袋，瞬间就换了另外一张脸，点头哈腰的笑道：“谢谢爷打赏，您走好！前边康记货场能歇脚。”
    所谓货场，就是专门给行商暂时堆放货物和骡马，住宿吃饭的场所。也有些人直接就约在货场内交易的。
    走了不过百步，眼前就出现了一道大木栅门，门顶处写着“康记货场”。
    门口站着一个伙计，身穿灰棉袄，破布包头。见朱君瀚这伙人来，知道来了生意，连忙将木栅门推开。口中喊着：“老爷，歇会脚吧。”
    朱君瀚跃下马来，将缰绳丢给伙计，说道：“这车上全是琼州货，你可得看好咯！”说完开始四处吆喝扮成家丁的侍卫们将骡马赶进货场。
    货场一般在客人歇脚时保证货物的安全，若有丢失都会赔付。
    “啊！琼州货？老爷可有琼州香烟？盼这口好久了！”那伙计一听这马车上装的都是琼州货，顿时眼冒精光。
    朱君瀚这车上只有一些做幌子的琼州货，其余全是火器你盔甲。当下朝一旁的朱寿一点头，朱寿从怀中摸出一包香烟丢了过去。
    “喏，仅此一包，算是我们公子赏你的。”朱寿搓着手道。
    这北方的鬼天气，这才八月不到，就已经冷成这样，若是到了冬天岂不是天天鹅毛大雪？
    伙计吸了吸鼻子，接过香烟千恩万谢的走回大门处去了。
    留下一个小队照看货物，朱君瀚带着剩余的人马出了货场，旁边的一栋两层木楼，就是货场住宿吃食的地方了。
    店内十分宽敞，能容上百人。正值饭点，店内已经有了不少商旅。个个风尘仆仆，正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伙计！你这忙得过来吗？我这数十人的吃食！”朱君瀚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了下来喊道。
    一个伙计点头哈腰过了来，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这位爷，您放心！我们后厨十几位大厨，帮闲数十个！完全没有问题！”
    “你这牛皮吹得！当爷没有走过商吗？你那后厨岂非比皇帝的御膳房还大？”朱寿给朱君瀚倒了碗水，嘿嘿一笑道。
    “那就将你店最好的吃食都拿上来给我这些伙计，另外货场还有十来个人，一会也都送一血过去。”朱君瀚可不管你吹不吹牛，迟些就迟些，饭总是要吃。
    “好哩！”伙计将那破抹布往肩上一搭，小跑开去。
    这数十上百人的商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朱君瀚一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店内什么关注。
    “公子，我们是否就在此处打听一番？看那些狗贼是否都在此处？”朱寿悄声说道。
    这八个汉奸是不是都住在张家口内，朱君瀚还真不知道，但范永斗这厮肯定是在的。
    “你大大咧咧的，可别露了馅，引起别人注意，还是我来问问。”朱君瀚说道。
    万一这朱寿没把住嘴，直接问别人那几个狗贼家住何处，岂不坏事？
    不多时，几个伙计开始陆续上菜。
    朱君瀚正奇怪这速度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一吃，顿时明白了为何如此之快了。
    这些菜估计在早上就已经做好了，有人要时热一热就端了上来。
    “伙计，打听一下，这堡内谁家有实力吃下五十车琼州货？”朱君瀚吃了一口牛肉，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伙计问道。
    “老爷，您这五十车琼州货价值几许？”伙计从托盘处又端下来一碗酱菜。
    “得值一两万吧。”朱君瀚觉得这个数字也差不多了。
    “一两万啊？您到街上去，随便拉一个人就可以了。”伙计端完了最后一碗菜，说了声：“老爷慢用。”转身离开了。
    朱君瀚目瞪口呆，这张家口堡都富成这样了？一两万只是个小玩家？旋即脸上狂喜，这样来说，那八家岂不是能有上百万上千万？
    按照建虏和蒙古各部近年来的入寇次数算，累计抢劫了不下三千万两白银的财货。这些钱去了哪里？无非用来买大明的茶叶铁器粮食去了。
    银子又不能当饭吃，建虏和蒙古鞑子肯定不会留着他生崽。这么看来，这小小的张家口堡，资产上千万啊！
    “伙计！来来来！”朱君瀚招手叫过来一个伙计。
    “我听说这张家口内有八位老爷大名鼎鼎，我想搭个线上府求见，特来打听一番。”朱君瀚说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伙计。
    伙计一看这银子成色分量都不错，立刻眉开眼笑。
    “您说的是八大家吧？这范老爷呢就住堡内南边，梁老爷和田老爷住在北边。其他几位老爷只是在这里有别院，啥时候会在，我还真不知道。”
    啊？这八个奸贼还真不是在一窝？这可就难办了。
    “不过这八位老爷这会可全在堡内，我早上的时候亲眼见到他们入的堡。”伙计说着话，眼里却盯着手上的银子不停的笑。
    “哦！多谢多谢。”朱君瀚一拱手，打发了伙计。
    全在？那就好！可这钱怎么办？家不在这，那钱肯定也不在这啊。大老远的光路上就两个多月，不可能就弄三家吧？
    “你说怎么办？”朱君瀚对身边正在大口吃肉的朱寿问道。
    朱寿嘴里都是肉，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囫囵嚼了就往肚子里吞，眼珠子打着转到处瞟来瞟去。打了个嗝低声说道：“那就抢三家呗，其他统统绑回去，让他们家人带钱来赎。”
    对啊！朱君瀚一拍大腿，这招够损的。一来省了路上运输艰辛，二来还保证了将这些人榨个一干二净。
    朱君瀚咧嘴一笑，一个邪恶的计划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