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莽夫们

    几番周折，莫卫明终于带着残兵和袁守国合兵一处。
    狼兵正面冲击吴军大阵，先是被火炮洗礼了一番，又对上混合团这伙吴军中的精锐。一战就折损了近半的人马，是出城袭击的三路人马中损失最严重的一路。仦說Ф忟網
    “袁将军！”莫卫明欲哭无泪，哭丧着脸和袁守国接上了头。
    袁守国被亲卫们围着，脸色煞白。
    对面的那伙贼军始终和他保持着八十步的距离，这边若冲得厉害了就且战且退，边退边放铳。你若有丁点想撤走的举动他又冲将上来，对贼军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后队变前队全军跑路吧？那必会被贼军追上掩杀！
    大家摆好阵势互相对射吧，远程武器数量比不过贼军不说，射程还没有他们远。八十步的距离，弓手堪堪能将箭射到，这个距离的箭矢对身穿棉甲的贼军来简直就是挠痒痒。
    况且有几个弓手能连续不停张弓的？对方可是火铳啊，使久了顶多就是呛鼻一些而已！
    “莫兄！怎这般狼狈？”袁守国看着莫卫明身后的狼兵，大部分都丢了武器和头盔，队伍惊弓之鸟般听得前方铳声齐刷刷全都蹲了下去。
    “袁将军！杨恒泰那贼子作战不力，以至我被右翼贼军包围，折损过半！”莫卫明恨恨的说道。
    “闲话不多说！”袁守国没有兴趣听他推卸责任。杨恒泰是该死，你莫卫明正面突击失利，导致两翼贼军毫无压力，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当务之急还是往东北突围去吧！等敌人合围后就来不及了！”袁守国说完，焦急的往西南方向望去。
    朱必忠所领的火铳团正迅速靠近，西北方向的团龙旗说话间也已经靠近了十几步。
    正面攻防胶着，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将那股贼军击败。
    摆在袁守国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撇下前面胶着的前锋延缓敌人追击，朝东北方向逃跑！
    莫卫明当然知道这“突围”是什么意思，当即掉头就走，率领一千多狼兵夺路而去！唯恐一会袁守国部跑起来将自己路给挡了！
    “狗娘养的莫卫明！想让老子给你掩护！做你娘的美梦去！”袁守国暴跳如雷。开始还以为这莫卫明上道，主动回去调个三五百人的填上去，大家一起把逃跑这事办漂亮些。
    这下可好，原来是把自己给卖了！
    “走！别管前面了！”袁守国翻身上了亲卫牵来的马，一夹马腹，飞也似的朝东北方向跑了。
    手下见状，也不顾什么阵型了，纷纷撇下前方正在和吴军对战的袍泽，脚底抹油追着带头大哥袁守国而去。
    “亚麻个嗨（TMGB）！袁守国那老混蛋撇下我们跑了！”一个督战的千户听得身后动静转身去看，顿时一股凉意从脚底腾起直冲脑门。
    只见那中军大阵忽然一哄而散，纷纷朝东北绝尘而去。
    “轰！”那千户话音刚落，丢盾牌的丢盾牌，扔长枪的扔长枪，纷纷将手中兵器丢了，掉头撒腿就跑！
    这些卫所兵本就和排队枪毙没什么区别，本来就精神紧张。要不是督战队的屠刀锋利，早就散了。
    此时才不管你袁守国是不是真的跑了，反正有人将这个“跑”字说了出来，那谁不跑谁就是傻子！
    “呜！”吴军全军冲锋的号角吹响。
    随后战鼓“咚咚”如雷响起。
    “杀啊！”山呼海啸的喊声冲天而起，轮到吴军不顾阵型，撒丫子追了！
    “他娘的！这甲太重了，我跑不快！队头，脱了吧！”一个重甲兵不等小队长答应，伸手就去解腰带，要将外面的棉甲脱去。
    周围的重甲兵一看，纷纷有样学样，将外层的棉甲脱下一扔，顿时感觉身轻如燕，脚下一用力，当即冲了出去。
    “我见过丢盔弃甲逃跑的，没见过丢盔弃甲追敌的。”梁三荣喃喃道。
    他本来一直跟在朱君瀚身旁，号角吹响时，被冲锋的吴军裹挟着到处乱跑，当他从人堆中钻出来时，朱君瀚的团龙旗已经在二十步外了！
    “砰砰砰！”火铳声响，袁守国的前锋此时已经变作了后队，不断被负重较轻的火铳兵追上用火铳击倒。
    火铳兵嫌装填弹药太费劲，等装填好那些溃兵都跑出去老远了。于是纷纷上了刺刀，追上就戳，管杀不管埋。拔了刀继续下一个。
    “投降不杀！”朱君瀚见自己的兵一个个都疯了似的杀戮，急忙大喊。
    “投降不杀！”朱寿跟着暴喝一声。
    周围的士兵听了，纷纷跟着大喊“投降不杀！”
    溃败的卫所兵被吴军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实在跑不动的，为了不做那刀下亡魂，纷纷趴伏在地，气喘吁吁的喊着“降了！”
    城头上，朱亨嘉看着溃败的卫所兵，表情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忽然，他的身躯一震，猛的又睁开了眼睛。
    “抚台！速遣一千人出城，此时贼军为追溃兵已自乱阵脚！”朱亨嘉脸色潮红，一指城下追溃兵追得丢盔弃甲的吴军说道。
    郭肇基看着城下的战况，那张脸早就绷得针都插不进去了。尽管朱亨嘉的计策失败，但错也不全在他，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贼军战力竟恐怖如斯！
    “杨国威！你领两千后备军户出城，趁贼兵自乱，一举击溃！”郭肇基喝道。
    “诺！”杨国威二话不说，领命而去。
    郭肇基蠢吗？他当然不蠢！吴军不但自乱阵脚，丢盔弃甲。还自废武功将自己最强悍的火铳当了那短枪来使！战场瞬息万变，前半场贼军仗着火器大胜，可这下半场可就不好说了。
    杨国威领着城内最后的两千卫所兵出了东门。
    此时吴军正忙着捉拿俘虏，满世界的追着溃兵的屁股乱捅。却松懈了自己的屁股，建制全无，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
    杨国威杀了个出其不意，趁其不备。一时所向无敌，把吴军追得鸡飞狗跳，一阵大乱。
    按照吴军根深蒂固的思想，遇敌首先想到的是听指挥。杨国威突然杀到，无人指挥迎战，吴军士兵群龙无首这才大乱。
    “后面怎么回事！”朱君瀚忽然听到后面响起喊杀声。按道理溃兵被一路追着过来，后面怎么还会有喊杀声呢？
    “大王！好像有敌军杀出城来了！”此时已经有人发现了后面的敌人。
    “快！摇旗吹号聚兵，随我杀回去！”朱君瀚当机立断，也不管是什么兵了，先聚起来再说。
    “呜！”号角声响起。
    周围的吴军循声望来，只见团龙旗正疯狂摇动，纷纷舍了溃兵向朱君瀚靠了过来。
    转眼间，朱君瀚身边聚了上千人马，乱哄哄的紧随团龙旗掉头回转。
    此时已经清楚可见杨国威正领军朝这边追击而来，被追得鸡飞狗跳的吴军见团龙旗忽然出现，纷纷加入，随朱君瀚杀了回去。
    “晦气！老子自跟随大王以来，何时受过这种鸟气！”一个只着一件铁甲的重甲兵恨恨的说道。
    “别他娘的废话了！省些力气将刚才那些狗日的干翻！”
    “住嘴！大王的旗动了。快！是重甲兵上前的命令！”一个监军虽然跑得头盔都不知哪儿去了，但旗号训练却牢记在心。
    “重甲兵随我冲锋！火铳兵随后！吹号！”朱君瀚身穿绯色绣蟒棉甲，手持朴刀挤出人群。
    不管前面什么货色，我今天就莽夫一次！让你们瞧瞧，阵型再好，没有斗志依然是散沙！
    而哪怕是散沙，只要有斗志也能融成铁板！
    说话间，与杨国威带领的两千卫所兵仅离二十步了！
    “呜！”邓二娃拿起挂在胸前的牛角号，用力吹将起来。
    “杀！”朱君瀚大吼一声，与朱寿等人箭步冲了出去。
    “杀！”众将士大喊一声，一阵盔甲碰撞声响起，吴军自觉的拉开阵型，朝杨国威所部扑去。
    “左翼！左翼！”朱君瀚跑动中冲三尺外的朱寿大喊，手拿朴刀遥指杨国威左翼。
    朱寿回头一看，好家伙！乌泱泱的吴军一股脑全随团龙旗直奔正面了，完全没人理会左翼围上来的几百人马。
    “诺！”朱寿立刻会意，带领百十名吴军转向左翼。
    双方都铆足了劲拼命向前冲去。两军对冲，拼的就是在接阵的瞬间谁占上风。若是速度慢了，接阵时被敌方抢先攻入阵中，那谁就输了。
    近了，越来越近了！
    “轰！”两军正面接阵，双方瞬间撞在了一起。呐喊声，尖叫声，兵器盔甲碰撞声响成一片。
    双方都有人不时跃起用兵器企图杀伤前面的敌人。
    “嗡！”弓弦声响！
    杨国威指挥弓手在阵后忽然射出一波羽箭，吴军乱阵中叮叮当当响起一片箭头撞击笠盔的声响。
    “杀！杀光他们！”一个肩膀中箭的吴军重甲兵顿时发了狠，不管不顾的飞身向前扑去，用肉身企图撞开防线。
    这么近的距离，许多重甲兵又脱了棉甲，那轻便的内铁甲是防不住箭矢的。
    那士兵如泰山压顶般在敌军中砸下，立刻砸到多人，吴军趁机逼进，抢了个先机。
    朱君瀚将朴刀横在胸前，朝前那么一推，将前方敌军推后，立刻变推为砍，顿时将前面几个卫所兵吓得连连后退躲避。
    他看准时机冲了进去，手中朴刀大开大阖，连续砍倒几人，将左右卫所兵逼得连连后退。后面压力骤然变小，吴军一拥而入，左右出击，像病毒般迅速蔓延，硬生生将杨国威所部大阵扯出一个大缺口。
    缺口不断扩大，吴军不断杀进，开始能听见火铳声了！
    “轰！”不知哪个吴军士兵首次将手雷点着抛入了敌阵，手雷在敌阵中炸响，顿时一片尖叫声传出。
    杨国威也算是领兵有方，很快被他弹压下来。一枚手雷的爆炸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注意，他还以为贼军手中的火铳炸膛了呢！
    这一枚手雷爆炸让士兵们想起了自己腰间的那两枚手雷。
    后队未接敌的纷纷将手雷取下点燃用力抛入了敌阵。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在敌阵响起。
    卫所兵们鬼哭狼嚎，纷纷躲避，躲避又将旁人挤倒，正面前队大乱。
    此时朱寿带领百多个重甲兵已经将敌军左翼杀回了大阵。
    “呔！”朱寿暴喝一声，手中朴刀舞得呼呼作响。一路左劈右砍，将卫所兵们杀得不断后退。
    “哈！”朱寿一刀挥出，一个卫所兵胸前藤甲被当场砍碎，刀刃威力不减，瞬间将他开膛破肚！肠子随着朴刀被抽走，哗啦一声钻了出来。
    朱寿勇猛，不管不顾只是朝前冲杀，不知不觉中单枪匹马已经深入敌军阵中！
    “呀呀呀！”朱寿龇牙咧嘴，喊声震天，口中溅出的飞沫将眼前的一个卫所兵吓了一激灵，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面门。
    “咔擦！”没等那卫所兵反应过来，就那一眨眼睛的功夫，朱寿朴刀已经连盔带头一起砍穿！
    “一鼓作气！冲散他们！”朱君瀚大喊一声，趁着手雷将敌方前队打乱，数百名重甲兵趁机冲了进去，分割了敌军阵型。
    吴军实在是太勇猛了，全部使的都是不管不顾的杀招。
    我只管杀死你。哪怕杀死你时，你身后的队友会将长枪捅进我的脖子。
    密密麻麻的吴军全数钻入了敌阵，和卫所兵混战在一起。本来就是仗着阵型严密杀敌的卫所兵，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对手。
    吴军个个牛高马大，龙精虎猛，将卫所兵打得全无招架之力。
    终于，卫所兵顶不住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跑！”卫所兵作鸟兽散，也不管是回城的路还是哪里的路，反正只管朝没有吴军的方向跑。
    “杀光这些卫所兵！”朱君瀚已经停下了追击的脚步，此时堪堪站在了东南方向，将南门上的敌将们看了个真确。
    望着四处追杀卫所兵的吴军，朱君瀚手握朴刀，遥指南门城墙。
    此时正好一个卫所兵昏了头跑过。朱君瀚眼尖，手起刀落，将那卫所兵砍杀在地。
    这一切，城墙上的朱亨嘉和郭肇基等人也看得个真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