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闯祸

    闻言，李伶妩险些哽住。
    他这是在跟她做交易，还是在胁迫她？
    杨羡见她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垂着眸，像是在思虑着什么是该说的，什么又是不该说的。他道：“你们的心思都那么多的。”
    他这语气听不出喜怒，倒像是一种询问。可不等李伶妩回答，他便道：“你退下吧，跟母后如实说吧，孤今天心情很不好。”
    “是。”
    李伶妩低着头退出书房，临别时，又用余光瞥了杨羡一眼。后者以为她走了，整个人如释重负地瘫在了椅子上，面上却是一片迷惘。
    这一幕无端生出寂寥之感。她觉得，五岁的孩子，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情。
    回去的路途中，李伶妩默默打了一遍腹稿，以防稍后崔皇后询问时，自己不知如何应答。可当她已然走至正殿前，却碰见莘兰走出来，将殿门关上，眉目间含着忧愁。
    “莘兰姐姐，皇后娘娘这是？”李伶妩关切地问了一句，观察着她的神情。
    莘兰作为崔皇后的陪嫁丫鬟，自视是最了解崔皇后的婢女，一向不喜别的婢女过多关注崔皇后，对李伶妩这个从天而降的婢女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她摇了摇头，道：“陛下来了。”说罢，丢给李伶妩一个眼风，示意莫要再问了，早些退下去罢。
    别宫的婢女听见“陛下来了”这四个字，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但于莘兰而言，这意味着皇后娘娘又要被陛下训斥了。
    崔皇后虽身为陛下的发妻，但并不得宠，性子也不争不抢，常被其他得宠的妃嫔欺负到头上来。加之太子殿下又不让人省心，还总是逃学惹得陛下不快，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只剩了训斥她教子无方。
    明明是青梅竹马，怎么相处成这个样子。
    李伶妩只知晓些陛下和崔皇后不和的传闻，眼下瞧着这场景，八成就是真的了。向莘兰行了一个礼，走开了。
    -
    “在皇后娘娘身边待得可还习惯？”
    李茂典将手中的信笺对折，放在烛灯上灼烧。随后，他手一松，燃烧的信笺落了地，不过瞬间，化作了灰烬。
    他捻捻手指，仿佛上面沾了灰似的，微微侧脸，将李伶妩的神情尽收眼底，“问你话，当什么哑巴。”
    “四叔，我一切都好。”李伶妩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畏缩道。
    “叫我什么？”他笑，“我怎么跟你说的？”
    李伶妩顿了一瞬，赶忙起身，扑通跪在了李茂典跟前，声音有些虚：“李公公。”
    “真是跟你爹娘一个德行。”李茂典嗤笑，端起案上的茶盏，道：“让你坐着答话，你倒好，偏要跪着。”
    他抿了一口茶，待茶的苦涩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才不紧不慢地问道；“见着太子了没？”
    没想到他会提起杨羡，李伶妩如实道；“见着了几面。”
    “你字认得如何了？”李茂典问。
    李伶妩当即抬头，眼睛一亮，道：“四...公公上次给的字帖，认得七七八八了。”
    “李伶妩，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听到‘七七八八’这类的词。认完了就是认完了，何来七七八八一说？”
    李茂典瞧她难得争气一回的头颅又低下了，就连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他不由心道，自己真有这么骇人？但这种想法只维持了片刻，他还是宁愿相信是眼前的小姑娘过于胆怯，关他何事。
    于是，李茂典没好气道：“胆子这么小，教导你几句就受不住了？你在外边儿千万莫说我是你四叔。”
    “您本来就不让奴婢说。”李伶妩委屈巴巴地反驳道。
    “呵，这个时候你的记性倒还不错。”他道。
    ……
    李伶妩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得李茂典生气了。
    她手上拿着两块糕点，慢吞吞地朝凤仪宫走去。这两块糕点是她方才被赶出去时，顺手从桌上拿的。
    至于李茂典有没有黑脸，李伶妩不清楚，因为她跑得太快了，没回头看。尛說Φ紋網
    凤仪宫正殿的门是敞开的，莘兰正忙着往里端菜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回来了。李伶妩赶忙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权当没事人一样，绕过正殿，走进了后方的小厨房里。
    跟她年纪差不多的桃蓉正在往灶膛里加柴，一张秀气的脸被烟熏得黑黑的，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滞。
    李伶妩猫着身穿过众多宫女走至她身旁，从衣袖中拿出剩余的一块糕点，道：“蓉蓉，你尝尝。”
    桃蓉眨巴眨巴眼，被食物的香气诱得忘了问她上哪儿偷懒去了，只是欣喜地张开了口，嘴里含糊道：“你小心些...别被莘兰看见了。”
    “我知道。”她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们，问道：“诶，今天陛下来过了吧。”
    桃蓉放下火钳，道：“来了呀，现在还没走呢，说留下来用膳。”
    “用膳？”
    “对呀，多稀奇。皇后娘娘也很开心。”桃蓉拍拍手，“特命厨房多做些陛下爱吃的菜。”
    难不成，陛下转性了？
    李伶妩对此半信半疑，又跟桃蓉闲聊了几句，才去帮忙呈菜了。她年纪小，只能端些小碗的汤汤水水，又怕走快了会倾洒，所以走路时颇有些摇摇晃晃。不想，脚刚踏进正殿，就被皇帝给盯上了。
    “你多大了？”杨枢岚给自己斟了杯酒，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容貌清俊，嘴角挂着笑，看上去极为和善。杨羨的五官多半随他，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难以接近。
    李伶妩将菜摆好，往后退了一步，恭谨道：“回陛下，奴婢今年七岁了。”
    “什么名字？”他继续问。
    李伶妩迟疑了一下，道：“奴婢姓李，名伶妩。”
    杨枢岚眸光微闪，呢喃着：“伶妩么……”良久，他笑道：“李茂典是你叔父吧。”
    李伶妩应得干脆：“是。”
    “难怪。”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不仅长得跟他像，举止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是呀，伶妩聪慧着呢。”崔皇后适时地插话，给杨枢岚拈了一块肉，道，“空闲时也常读书的。”
    杨枢岚还是头回这么有耐心地听崔皇后讲话，唇边从始至终都带着笑，惹得崔皇后脸颊绯红，眼眸飘忽不定。
    “羡儿缺一个伴读。”他转头，看向李伶妩，道：“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