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54

    军团的所有飞机全部安全降落于铂都时，天正要亮，不远处的天塔尖端在闪烁。
    好像不论这座城市经历了什么，故人回来时总能找到它最初的样子。
    回到铂都后，上级们就变得忙碌起来，譬如贺琤衍，要抓紧汇报远寒星和摆渡区的事情，再如沈博简，要赶紧重整队伍，清点人数。
    相比之下，邵域一行人就比较闲了。由于摆渡区的事情，他们多日加班加点没有休息，这次回到铂都一次性拥有了快一个星期的假期。
    不过，总有人闲不住。
    连栩在家闲了一天，就被自家哥哥唠唠叨叨地打电话给邵域，问有没有什么活动。
    经过摆渡区一事，邵域对远寒星的两种元素有了新的认识，忙不迭地就一头扎进了联盟医学院的实验室，他正愁研究人员不够，这就来了个帮手送上门，自然就来者不拒了。
    更别说，连栩的人际关系好，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军医一块来。
    医学院的实验室瞬间变得很热闹。
    他们回铂都的第三天，许未安来找邵域。
    彼时邵域正在休息，逗无眼豚鼠，难得和他开玩笑道：“我都回来三天了，许队才来拜访，这不像你风格啊。”
    许未安灰头土脸，撇着嘴骂人：“都是前阵子那帮闹事的孙子搞得，我爸和我姐深受其害，都不让我出门了。”
    说到这个，邵域才想起来，许垠和许未宁在尉庭做事，官职不小，这次法案的事情闹这么大，他们这些天肯定过得不好。
    邵域打量他一遍：“你没事吧。”
    许未安摇头：“放心，我被保护得很好。那个沈博简怎么说得来着，温室里的蔷薇花。呵，弄得好像他多老成一样，也没比我大多少嘛。”
    这个说法邵域没听过，他好奇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许未安：“昨天啊。”
    邵域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嗯嗯，我们一起回来的，你先去找他，不错啊。”
    “不错什么？”许未安炸毛，“是他要来找我的！说要给我送摆渡区的特产，我满怀期待，结果就一艘巴掌大的小帆船，你说他送点吃的不好吗？这种景点礼品，我全星际都买得到好吗？”
    邵域拍了拍他的肩，眼里带笑。
    许未安斜他一眼：“你这副表情，几个意思啊？”
    “挺好的。”邵域说，“帆船挺好的，他也挺好的。”
    许未安：“......”
    他觉得邵域回来后有点不对劲了！情商猛涨！
    许未安熟稔他，眼睛一眯：“你有情况。”
    邵域看着两只贴得很近的豚鼠，不置可否：“差不多吧。”
    许未安眼睛睁大：“真的假的？！成了？你，和贺琤衍？”
    “还差一点，”邵域笑了下，说，“等过几天他不忙了，我把这点补上。”
    许未安给他由衷地竖拇指：“太强了邵哥！我会交份子钱的！”
    邵域一笑：“好。”
    许未安：“对了，外面那群军医，你叫来的？”
    邵域点点头：“我顺水推舟，他们年纪小、闲不住，正好来帮帮我。”
    许未安了然道：“免费的壮丁啊。这么庞大的精英研究队伍，邵哥你再弄不出远寒星那款治疗药剂出来，我都要怀疑你当年医学院全系第一的实力了。”
    “放心，快了，”邵域笑容自信地说，“我们不做远寒星的那款药剂，我们会有更好的。”
    *
    邵域休息好了，回到实验室，刚巧听到大家在讨论前两天吉藤庭审的情况。
    一堆小孩说是来帮忙的，其实是喜欢一群人一起干活吃瓜的氛围。
    连栩带头道：“你们觉得这么判有问题吗？光网上都在喊直接无期徒刑呢。”
    西娜以一个女生的角度说：“无期徒刑？呵、家暴男直接死刑好吧，更何况他是尉庭长耶！这么大人物，不杀鸡儆猴一下吗？”
    招风耳说：“额，他可能是猴。”尛說Φ紋網
    “猴也行，”实验室里新来的学妹附和，“反正不是人就对了。”
    李斫在弄载玻片，淡淡道：“争议很多，为了防止社会舆论压力过大，明天要再审，到时候再看吧，估计会比现在判得重些。”
    邵域站在远处安静听着，没有参与话题，许未安也难得不搭上两句，轻声说：“我听说新任的尉庭长最近在查案。”
    邵域随意问：“什么案子？还劳烦尉庭长亲自查。”
    许未安只说了三个数字：“6.13。”
    邵域看向他，眼里情绪不明，片刻问：“怎么查？”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群办案专员不知怎的就查到了吉藤身上，这些天好像是查出了些什么吧......我也不太清楚。”
    许未安说，“总之，明天的二审，可能会很精彩。”
    邵域垂着眼，像在沉思：“吉藤...是谁这么聪明，想到从他入手，我都没想到......”
    *
    铂都总部，军方大楼。
    贺琤衍练兵回来，眉眼冷湿，用星际短号拨出一通加密电话：“喂。”
    利波接了电话：“你好，贺少将。”
    “事情都准备好了吗？”贺琤衍用毛巾擦掉薄汗，问。
    利波：“是的，都已安排妥当。”
    贺琤衍沉默片刻，说：“一定要是明天吗？”
    “少星主是这么吩咐的，他说，”利波顿了顿说，“越快越好，远寒星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贺琤衍没什么可说的，他的主见是不该存在的东西，没价值，没分量。
    没人在意，无人会听。
    他哑声：“好。”
    电话挂断，贺琤衍盯着窗外沉默了半晌，才发出一条短信：【今天还来吗？】
    他用的是，私人号码，私人联系软件，联系人是私人备注名。
    短信一发出，他就点了撤回，不过，对面的人已经看到了。
    【岛：来。】
    【岛：你撤晚了。我看到消息了，也想看到你。】
    贺琤衍的目光在这两条信息上反复徘徊了几遍，指尖倏然按灭了屏幕。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在期待。
    他不期待明天，但期待邵域。
    期望，然后等待。
    *
    邵域来得很快，不用他多等。
    贺琤衍有时候觉得这小孩很忙、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有时候又发现邵域在有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上，总能抽出空来。
    从前贺琤衍身边所有人能注意到的微妙不同，终于有一天，贺琤衍自己也能看到了。
    因为他先看到了邵域，然后看到了对方的全部。
    邵域给他带了午饭，问：“早上很忙吗？”
    贺琤衍最近伙食很好，都觉得自己要交点伙食费了，帮着打开饭盒说：“还好，都是瞎忙。”
    邵域点点头，驾轻就熟地给他夹菜：“尝尝这个。”
    贺琤衍乖乖吃掉，然后抬眼。
    邵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样？”
    贺琤衍内心一言难尽，面上强装镇定：“你自己做的？”
    邵域眨了下眼，眼里有光：“嗯，好吃吗？”
    贺琤衍看到他眼底的光和笑意，又夹了别的菜吃，说：“还行，可以。”
    贺琤衍很少说饭好吃，吃饭像在完成任务，邵域惊喜道：“真的？”
    他也夹了菜吃了一口，其实他炒好菜就尝过了，邵域笑：“我也觉得好吃。”
    贺琤衍：“......”
    确，确定么？小孩真好养活......
    下午，邵域在军部处理了一些之前未完成的入职手续，主要是拿到了工资卡。
    他还记得之前和闫行教授说过，想开家诊所赚钱养家，接着，便是一生安稳。
    现在，他再次选择进入军部。
    他想，之前的倡想，应该也能实现吧。
    这个时代不好也不坏，有时混乱，有时荒诞，有风暴有彩虹。
    他想给一个人静好的永远。
    *
    邵域等到贺琤衍下班，说：“一起去吃饭吗？我拿了工资卡，请你。”
    “你哪天没请我，下半个月换我请你吧，”贺琤衍招呼他上车，“走。”
    邵域听话上车，坐到副驾驶：“去哪？”
    “家，”贺琤衍说，“饭我做。”
    “真的啊？”邵域眨眨眼，“我今天可没有打中靶心。”
    贺琤衍看了他一眼，眼尾笑意若有若无，却让人看迷了眼，说：“邵医生上赶着让我找你算账？”
    邵域忙摇头：“不敢，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
    贺琤衍启动车子，开了出去，没再像之前那样问邵域为什么要装。
    他只是在车子开进主干道，看到路边的“6.13”事件历史警示牌后，低声说了句：“不要怕。”
    不要怕。
    因为，我也怕。
    夕阳很美，贺琤衍看了一眼偏头在副驾驶睡着的邵域。
    心想，我怕现在的一切，像梦一样。
    醒来轻易。
    *
    夜晚。
    邵域愉快地在贺琤衍家吃了一顿晚饭，还撸到了机械狐狸。
    他把小狐狸叫“火星”，因为觉得这个名字更美一点。
    荧惑......好像还有战争的意思吧，不太吉利。
    “狐狸太逼真了。”
    “抱在怀里很乖。”
    “我想再撸一会儿......”
    邵域以这三句话，很不要脸地在贺琤衍家赖到了很晚。
    贺琤衍也不催他，甚至感觉是自己占了便宜。
    家里热热闹闹的，有人气，挺好的。
    对于一个长期孤独惯了的人来说，家里多了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人，很温馨。
    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
    又或许，让人上瘾是那个人。
    贺琤衍难得放纵自己上瘾，很直白地问：“很晚了，你睡哪？”
    邵域捏了捏狐狸腿儿，小心翼翼地看他：“你家。可以吗？”
    狐狸“呜”了一声，贺琤衍抱着胳膊看他：“沙发还是客房？”
    邵域：“你......”
    贺琤衍打断：“我房间不行。”
    邵域说：“我话还没说完，我是想说，你决定就好。”
    贺琤衍：“.........”
    “哦，”贺琤衍面不改色地红了耳尖，瞥到邵域在偷笑，毫不留情地朝他扔了个沙发抱枕，“那你睡沙发好了，我懒得铺床。”
    邵域眼睛大大的：“我上次还以为你很勤快。”
    贺琤衍：“上次我们不熟。”
    邵域：“我们现在很熟？”
    贺琤衍觉得抱枕不够扔了，撂下凉飕飕的一句：“晚安。”
    人就上楼了。
    邵域看着他的背影笑，揉了一把和贺琤衍味道一样的狐狸，小声说：“好可爱。”
    狐狸可能意识到这话没在说它，很不满地蹬了蹬腿。
    “你也可爱，”邵域捞它起来，捧着它的脸看，半晌说，“你的眼睛原来是暗红色的，我现在才看到。”
    身体也是火红色。
    邵域想了想：“明天有空给你换对黑色的眼睛吧，像珍珠一样，和毛色更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