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劫龙舟

    响水滩。
    引黄入漳第一险，牛家村旁响水滩。
    黄河水日日夜夜绕过牛家村流过，村头大红枫树，几经荣枯。
    牛家村不大，大约百十来户，都是姓牛，而且多是渔民,靠打鱼为生，所以这里就连三岁顽童，都颇识水性。
    黄河到了响水滩，猛然收窄，这种地形定然水流喘急。
    水急之处，必有大鱼,所以响水滩的大鲤鱼远近驰名。
    牛家村周围土地贫瘠，所以也没有赋税,只是交鱼就行了。
    往年的日子很好过,不过是按时缴纳各种鲜鱼，其余时间官府也不来撩骚，日子过得颇为舒心。
    但是自从杨玄感来了东郡，做了太守，一切就都变了。
    自此之后，官府除了鲤鱼之外，再也不收别的杂鱼。
    而且即便是鲤鱼，三斤以下的也不收。
    响水滩尽管有大鱼，但是毕竟河道不大，哪里又来的那么多大鱼。
    这样一来，村里人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村中一些年轻人就起了另样心思。
    落草为寇！
    据此不远，就是江湖好汉翻江海马尚君义所盘踞的九曲连环坞。
    说是九曲，最多也不过三四个弯，附近的人口顺，就把它称之为九曲连环坞。
    说起九曲连环坞，原来也是一件水利好事。
    起初，响水滩水流喘急，所以每逢汛期,必然泛滥。
    之后就用加高堤坝的方法来防止洪水泛滥。
    堤坝越修越高，但是每逢汛期却仍然泛滥成灾。
    后来直到翟让做了东郡法曹。
    东郡法曹，原来属于司法官，主管一郡司法。
    谁知道这位翟让，却是一位多功能复合型人才，居然还会治水。
    在他的建议下，改堵为疏，拉伸河道，蜿蜒而行，几个弯下来，响水滩居然再也没有淹过。
    响水滩附近居民，感念翟让恩德，万家生佛，几乎每一户人家都供有翟让画像。
    时间长了，下游逐渐形成了湖泊港杈，也有了一些流民聚在那里，后来直至翻江海马尚君义占了那里,做了盗穴渊薮。
    之后尚君义的盗党也逐渐发展壮大，从过去的十几人，发展到了几十人，直至几百人。
    人数多了，自然势力就大，就此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甚至劫掠附近村寨，后来竟然将目光放到了姚家寨身上。
    姚家寨，乃是南北朝乱世为了抵抗鲜卑人的坞堡。寨中之人多以姚姓为主，也已传承了数代。
    当代宗主姚伯起更是文武全才，只是不愿出仕为官，一心经营姚家寨，更是经营地如铁桶一般。
    尚君义看上了姚家寨，想要夺取过来，作为自己的根基。
    谁知道一下子撞上了铁板，一场攻坚打下来，辛辛苦苦发展起来队伍居然不堪一击，被姚家寨家兵打得四散奔逃，几百盗匪，最后居然又仅剩了数十人。
    辛辛苦苦，一夜之间大败亏输！
    尚君义无可奈何，只得又退回到了九曲连环坞。
    原本附近渔民逍遥自在，谁愿意屈身为寇，但是最近官府却追逼渐紧，大兴劳役，日子渐渐过不下去，前去落草为寇的人原来越多。
    皇帝近些时日，又要对辽东用兵，天下隐隐已有大乱之势，催饷逼役的差役更是络绎不绝，搞得民不聊生。
    老百姓日子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的人又逐渐多了起来，尚君义这才又发展起来。
    此次尚君义接到尤俊达消息，让他劫夺龙舟，共图大事，心中十分激动。
    尤俊达消息中号称他已然联络纤夫壮丁中的各路豪杰，愿意随他起事的壮丁数以万计！
    只待外面缺少内应，只要自己能够在响水滩凿沉龙舟，定然大事可成。
    别的事也就罢了，尚君义看中了“数以万计”这几个字！
    要是真是那样，就带着他们打下姚家寨！
    几万人攻一个破寨子，还能打不下来？！
    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杀了姚伯起那厮，一解自己心头只恨。
    得了消息，尚君义立刻派人打探，得知船队竟有千余之多。
    当下打定了主意，派出了几十个水性好的水贼，这几日在响水滩前，铺设水草，大石，堵爱水道，随后精挑细选了百十个水贼，拿了斧凿，头顶荷叶，埋伏在水泊枝杈，静等船队到来。
    尚君义赤裸上身，下穿兜裆衮裤。露出古铜色皮肤和胸前护心毫毛，一双泛着青光的眼珠，布满了血丝。
    尚君义身后，水中隐藏着高高矮矮几十个同样装扮的汉子。
    “大哥，这都大半天，弟兄们都在水里泡着，那龙舟什么时候过来啊！”一条身材壮硕，浑身黧黑，宛如烟熏的汉子大声说道。嗓门及其洪亮。
    “杜老二，你他娘的小点声！”尚君义不满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杜老二自知不对，连忙捂住了嘴巴。
    尚君义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了？这才半天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想当初老子为了一票生意，在水里呆了三天三夜，饿了生吃鱼虾，渴了喝口河水！也没有叫一声苦字！这才哪到哪啊！”
    杜老二吐了吐舌头，众人一阵哄笑。
    “劫了这一次，咱们带着他们打下姚家寨，咱们弟兄们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再也不用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尚君义看了一眼众人，得意地说道。
    “那是！咱们这次抢的可是皇帝老儿！听说他用得全是金子，就连吃饭的饭碗，睡觉的枕头都是金子做的！”一个年龄大一点的水贼，舔了一下嘴唇，羡慕地说道。
    “别听他们吹牛！什么饭碗是金子，那是胡扯！娘娘的擀面杖是金子做的，这才是真的！”另外一个水贼听上去，有些不屑地说道。xszww8.net
    水贼们议论纷纷，皇帝，对于他们来说，原本遥不可及。
    所有的传说都是虚妄而怪诞。
    然而现在，皇帝老儿居然就在触手可及的龙舟之中，不由得这些人不兴奋！
    抢了皇帝，能抢多少金银财宝？
    这些直有到抢了之后才知道。
    也可能身首异处，也可能富可敌国！
    远处，樯桅林立，无数大舟坚船，鱼贯驶来。
    “富贵成败再次一举，弟兄们，干啊！”
    尚君义说完，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溅起一朵水花。
    身后，百十个飞水贼，扎了进去，溅起片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