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沈明洲的声音很低,微不可闻。
    然而秦思渺还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松开的手指忽然紧攥在一处，手心揪着衬衫裙。
    先前熨烫齐整的衬衫裙也因为她的动作多了好几道褶皱。
    秦思渺却丝毫没有发觉。
    瞳孔微缩了下，片刻方仰起脸,秦思渺强颜欢笑。
    “是快哭了。”
    她佯装不在意,手指在膝上点了好几下,笑着将话题转开。
    “因为个人私事中断拍摄算违约。”
    秦思渺粗粗估算了下时间。
    不算还好，一算，秀气的眉毛都挤在一处：“我不会把片酬都赔进去吧？”
    这个点还有心思考虑自己的片酬。
    沈明洲没有戳穿秦思渺,笑着将方向盘打了个转。
    “放心，拍摄我喊停的,违约也是我违约。”
    他们心照不宣打着哑谜,没有将刚才秦母的事提到台面上。
    车里播着舒缓的音乐,轻盈柔和。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阴雨绵绵,暗沉的天色压得人透不过气。
    车子穿梭在雨幕中，信号灯转红，沈明洲缓缓停下车。
    透过后视镜，却发现秦思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纤长睫毛覆在眼睑下方,浓密纤细。
    沈明洲抬手关了音乐,雨声敲着车窗,似是一首旖旎缠绵的情歌。
    中控台的手机亮了好几回，是节目组发的消息。
    问刚刚的事故如何回应。
    导演都是聪明人,知道沈明洲是大金主，不能得罪,问这话也不过是想探沈明洲的态度。
    五分钟之后,《再次心动》在微博发了公告。
    称刚刚是因为机器临时出了故障才导致拍摄中断,嘉宾并没有网传那般出了意外，请粉丝放心。
    这话粉丝相信，然而梁茜之却不信。
    跟着秦思渺的摄影师也有梁茜之熟悉，一问就问出猫腻。
    “当时碰见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看着不太好相处。”
    “估计那人之前和秦小姐有过矛盾，所以沈总才让我们先走了，他们说话我们都没听见。”
    四五十岁的女人？
    梁茜之就没见过秦思渺身边有这号人出现过。
    她双眉紧拢，不放心，到底还是约了人出来。
    正好梁妈妈炖了鸭肉笋丝汤，梁茜之便趁机将秦思渺喊回家。
    之前没明说，以至于秦思渺到了梁家，才知道梁茜之是为这事找她的。
    拔腿就想退出门。
    可惜为时已晚，梁茜之直接将门反锁上。
    抱着双手站在秦思渺面前：“说实话，那人是谁，不会是黑子找上门了吧，就上次在网上造谣你那个？”
    梁茜之越想越心惊。
    她自己就是做这一行的，知道有的黑子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光是恐怖包裹他们电视台今年就收到过不少。
    “不是。”秦思渺无奈扯唇，“我又不是明星，怎么可能会有黑子。”
    对上梁茜之担忧不安的视线，秦思渺无声叹口气。
    三言两语将秦母的事说了一遍。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惜梁茜之却不是好糊弄的。
    秦思渺没说的那些，她也猜了个大概。
    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秦思渺的坦白放松，梁茜之盯着秦思渺的目光更加牢固了。
    “不是，你别这么看着我，她现在又不可能对我怎么样。”
    话虽如此，梁茜之还是担心，交待了一句让秦思渺最近小心点。
    她怕秦母丧心病狂找上门。
    顺便还给秦思渺透露了一点业内八卦。
    “之前在网上诬陷你偷图，其实还有一人。”
    秦思渺迟疑了一会：“……蒋晨？”
    梁茜之打了个响指，递给秦思渺一个赞赏的眼神。
    “聪明。这事是沈明洲查出来的，之前我还好奇沈明洲怎么只处理了她那个好姐妹媛媛，没动蒋晨。”
    “不过这几天我倒是想明白了。每天活在担惊受怕、担心头顶的刀何时落下，这样对蒋晨估计比雪藏还难受。”
    “听说她这几天求神拜佛走了不少关系，想探沈明洲的口风，可惜都吃了闭门羹。”
    “咎由自取。”
    梁茜之最后下了定论，“不过我估计这事瞒不了多久，毕竟还在上节目，嘉宾不可能请假那么多天的。”
    梁茜之猜得不错，蒋晨这几天确实过得不好。
    一来抱着侥幸之心，觉得沈明洲没有查到自己头上。二来又怕沈明洲查出来，像封杀媛媛一样封杀自己。
    最后等不及，自己在网上传了一段道歉视频，称抹黑秦思渺偷图的事也有自己的一份。
    不过当时自己只是见不得这种行为，而且私信Ivy也没有得到回信，所以才会选择在微博上曝光。
    【吐了，这是什么绿茶行为？？难道买水军带节奏的不是你蒋小姐吗？？】
    【笑死，都翻车了居然还想打感情牌，而且视频从头到尾都在为自己开脱，没有一句是对秦思渺道歉的。】
    【视频都看了，只能说蒋小姐实在是有手段，全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别人不爆马甲就是错的，你买通稿抹黑别人就没错了？？】
    【心疼我家女鹅，怎么会遇见这样的大傻逼！！】
    ……
    蒋晨翻车之后，节目组就和对方解约了，据说还付了不少违约金。
    这事还是秦思渺后来听梁茜之说的。
    网络上的事向来如昙花一现，前两天弹幕还都在斥责蒋晨，这两天却全都在好奇女四的身份。
    因为沈明洲的临时加入，所以节目还得多找一位女嘉宾过来。
    是个可爱腼腆的小女生，现在还在读大学，学舞蹈的，名字叫童桐。
    瓜子脸，大眼睛，很有观众缘。
    因为对方还在上学，所以顾焱自觉承担了对方每天的接送任务。
    【呜呜呜目测我的古琴CP已经be了】
    【感觉童桐会是小顾总喜欢的类型耶，就那种纨绔小少爷和大家闺秀的感jio！！】
    【楼上姐妹真相了，童桐真的是大家闺秀，她外公是书法家，父亲是建筑师，百度有惊喜……】
    顾焱自从医院回来后，半点也没有伤患该有的样子。
    甚至还和出门和童桐约会了两回。
    ……
    秦思渺这天回来得早，回家的时候别墅就只有顾焱一人。
    彼时男人正在别墅前面摆弄姿势，瞧见秦思渺过来，顾焱双眼瞬间发亮。
    “渺渺，你过来下！”
    身后是无垠的夕阳，落日明晃晃悬在半空，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际。
    偶尔有鸟雀穿过云层，又直直从天上飞落，惊起了一地的落叶。
    绵延青山在身后，顾焱坐在草地上，涂鸦衬衫松松垮垮的，领口的纽扣没扣紧，露出白净精致的锁骨。
    他单腿曲起，一只手抵在膝盖上，望着秦思渺的一双眸子蕴着无边的笑意。
    秦思渺看见他朝自己挥挥手，示意秦思渺过去。
    秦思渺好奇：“你在干什么？”
    顾焱言简意赅：“拍照。”
    他顺手将手里的相机交给秦思渺，眉眼弯了一弯。
    “正好你在，也省得我麻烦了。”
    ……
    晚上说好了和秦思渺一起做饭，所以沈明洲还特地提前回来。
    自从上回见过秦母之后，沈明洲和秦思渺的关系好像缓和许多。
    至少现在秦思渺愿意和沈明洲搭话了。
    “沈先生。”
    童桐刚好也到家，看见沈明洲车上的大包小包，忙往前几步，“我帮你吧。”
    两人都不是自来熟的性子，童桐提着购物袋，一路低着头往前走。
    搜肠刮肚寻常都找不到聊的共同话题。
    不想快进屋时，前边的沈明洲却突然停下。
    童桐险些迎头撞了上去。
    “沈……”
    余音消匿在唇齿之间，顺着沈明洲的视线望去，童桐瞳孔微缩，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远处，秦思渺和顾焱席地而坐。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正埋头讨论着什么。
    落日悄无声息爬上两人脚尖，秦思渺往外挪开一点。
    和顾焱低声说了几句后，又抱着相机跑前边去。
    “再往右一点点，腿再往前伸，行了，就这样。”
    进入工作状态的秦思渺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本来就是冲着夕阳才选在这一处，故而秦思渺也没分心。
    只一心一意想要将照片拍好。
    【呜呜呜这两人真的好般配！！不在一起好可惜！！！】
    【我们古琴还有机会HE吗，渺渺这完全是工作的语气QAQ】
    【虽然不嗑古琴，但是渺渺以前还说只给自己爱人拍照的qwq我是不是真的等不到复合那一天了】
    【看渺渺和沈明洲，我突然get到了BE美学……】
    【啊啊啊啊家人们快看角落，那是不是沈明洲和童桐？？】
    【这是什么跨世纪的修罗场？？不过我好喜欢23333】
    ……
    等两人收工，落日已经西斜，光线也不似前头那般明朗。
    “这几张照片我觉得还凑合。”
    秦思渺低头摆弄相机，公事公办的语气，“光线还是不太好，等改天……”
    话说一半，秦思渺似是有所发觉，抬头往前看。
    沈明洲就站在台阶处，男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顾焱跟着也停了下来，抬头瞧见沈明洲。
    顾焱眉角微扬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沈明洲淡声：“刚刚童小姐也在。”
    话是对着秦思渺说的，然而沈明洲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秦思渺脸上。
    顾焱耸肩，大步流星往屋里走去，看样子是去找童桐解释了。
    暮色四合，整个别墅都笼罩在红霞之中。
    四目相对，秦思渺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手机响了下，是之前工作认识一个前辈发来的。
    秦思渺先前说想要出国进修，对方帮忙挑了几所学校。
    秦思渺低头回复，下意识往屋里走。
    万籁俱寂中，沈明洲倏地伸手，攥住秦思渺手腕。
    “渺渺，你以前说过——”
    沈明洲嗓音低沉，像是一台老旧的留声机，缓缓放着两人先前的回忆。
    “你的镜头只属于我，只会有我一人的。”
    “是吗？”
    秦思渺顾着回复消息，随口道了一声，“随便说说而已，沈总怎么还当真了？”
    留声机突然卡顿，所有的声音在这时完全消失。
    秦思渺终于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她讷讷张了张唇，对上沈明洲的视线，却什么也说不出。
    沈明洲瞳孔一紧，明显也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讪讪动了动手指，最后也只是垂首，沈明洲低声：“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秦思渺：“我……”
    沈明洲抬眸，他声音轻而缓。
    “你不用现在就决定，可以先试试……试着相信我。”
    沈明洲一双浅色眸子蕴在黄昏中，温柔而认真。
    秦思渺轻声：“那如果失败了呢？”
    沈明洲敛眸轻笑，“那你可以一脚踹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