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暮色四合,落日的余晖零碎落了一地，无边的夕阳映出天地间的轮廓。
    沈明洲已经从盥洗室出来，倚在二楼露台上，指尖的猩红在空中若隐若现。
    沈明洲轻轻呼出一口烟圈,袅袅白雾荡起,在指尖缠绕,又缓缓消匿在空气中。
    他闭了闭眼。
    陈决还在等着沈明洲的答案。
    半天没得到回音，陈决又试探问了一句。
    末了才听沈明洲沉声问。
    “不能取消？”
    “不太能。”陈决为难，“这环节之前已经在微博上提前官宣过了,观众反响也不错，突然取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当然不错了,让男嘉宾给前任策划一场新的约会,这么狗血的修罗场没有谁会想错过。
    沈明洲抬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捏着眉心，半晌终于道了一声。
    “知道了,先这样。”
    这边的露台是可以看到楼下的小花园的。
    自然，也能看见秦思渺和宋行野忙碌的身影。
    秦思渺和沈明洲配合得极其默契，一个负责切肉一个负责串肉。
    夕阳的金光给小花园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柔和了两人的轮廓。
    沈明洲低眉敛眸,烟蒂快要落至手背时,才堪堪回过神。
    就这会的功夫,手机上已经多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陆子恒纨绔子弟本性不改，这个点已经想约着沈明洲出去。
    “就今天晚上十一点,我过去接你。”
    “放心，肯定不耽误你事,保证明天早上给你完完整整送回去。”
    “而且我觉得……”陆子恒笑得贱兮兮。
    “你待在那也没什么用,小思渺估计今晚也不会给你发消息。”
    沈明洲冷声：“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陆子恒秒怂，“就是有点好奇你这次怎么会参加节目，不会是姜姨让你过去的吧？”
    沈明洲含糊不清“嗯”了声。
    “我就知道！”陆子恒“嗬”了声，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沈明洲心不在焉听着。
    刚开始确实是因为姜若烟。
    沈明洲下个月要去英国看爷爷一趟，老人家最近身子刚有好转。
    听说自己有了孙媳妇，老爷子乐得跟小孩一样，催了好几次让沈明洲将人带回去。
    起初沈明洲也以为秦思渺参加节目是因为和自己赌气，毕竟以前这事也没少发生过。
    所以过来节目也没多想。
    因为秦思渺很好哄，一点小甜头就能让人喜笑颜开。
    但是现在，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
    晚上七点。
    章凯和初意约会完提前回来，顺便还买了果酒和饮料。
    没过多久顾焱也回来了。
    一进门就往秦思渺身边凑：“有我的芒果冰沙吗？”
    顾焱手肘撑着岛台，人坐在高脚椅上，长腿在空中乱晃。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往上挑着，漫不经心勾了笑容。
    背对着摄像头，秦思渺也无所谓，当着人的面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她无声做了个口型：“适可而止。”
    顾焱耸肩，没听劝。
    上半身向前倾，视线从下往上望，只用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语。
    “我爸刚给我打过电话了。”
    他眼睛笑弯，指骨在桌上轻敲：“说让我离你远一点，否则今年的零花钱都没了。”
    顾焱父亲虽然不会管儿子的风流事，然而对象是和沈明洲有关系的。
    老爷子自然不想得罪沈家，一通电话就将顾焱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还以为我不认识你。”
    秦思渺猛地抬起头。
    顾焱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咚”一声，轻轻将柠檬片丢进玻璃杯。
    “其实我第一天就认出你了。”
    顾焱眨眨眼，意有所指，“去年圣诞D家的慈善晚宴，你的裙子很好看。”
    是一条墨绿色的抹胸长裙，收腰设计勾勒出秦思渺凹凸有致的身材。
    几乎她入场的第一眼，顾焱视线就被吸引过去。
    可惜那会秦思渺身边已经有人了。
    都交过底了，秦思渺也不藏着掖着，她稍稍挑了下眉角：“所以你现在……”
    余光瞥见楼梯口那抹熟悉的影子，顾焱不再压低了气音说话。
    重新坐直了身子，一双桃花眼无辜又可怜。
    “要是没零花钱了，思渺会养我吗？”
    “哐——”的一声，秦思渺身后的冰箱被拉开，又重重被关上。
    沈明洲面无表情从秦思渺身后穿过。
    顾焱唇角的弧度更高，视线戏谑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直到自己看够了戏，才心满意足拿了自己的芒果冰沙离开。
    因为有之前的对话，所以秦思渺根本没将顾焱的调侃当回事。
    然而没听见前文的沈明洲就未必了。
    他手指紧攥着玻璃杯，目光落到秦思渺勾着的唇角时，忍不住轻嗤。
    “有那么好看？”
    察觉到自己还在盯着顾焱的背影，秦思渺才堪堪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道。
    “是挺好看的。”
    【哈哈哈哈哈突然觉得沈明洲和渺渺也挺有戏的怎么回事？？？】
    【终于找到有人和我一样了！！感觉渺渺对沈明洲和别人太不一样了！！就莫名有针锋相对那味了！！】
    【有人注意到了吗！！沈明洲明明是下楼喝水的，结果矿泉水拿在手上三分钟了，他都没打开！！】
    ……
    烤肉的地点是在别墅外面的小花园。
    单纯的烤肉未免也太过无趣，故而节目组还贴心安排了一个游戏。
    和真心话大冒险差不多，而且提问的问题也可以涉及前任。
    【啊啊啊啊不会是今晚就要揭晓关系了吧！！[期待.jpg]】
    【初意和章凯肯定是一对，蒋晨就是单纯来参加恋综的，没有前任。
    思渺的……气死，以前还觉得她和宋医生和小顾总都有可能，现在怎么觉得她和沈明洲也有关系啊】
    游戏还没开始，弹幕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
    初意找了个空酒瓶过来，简单介绍了下游戏规则之后，便开始转动瓶子。
    瓶口对准的人可以任意向在座其他人提问问题。
    很不巧，第一个瓶口对准的就是蒋晨。
    “呀，怎么是我。”
    蒋晨笑了两声，嫣红指甲撩起自己一缕头发，视线脉脉落在对面的沈明洲脸上。
    “沈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蒋晨思忖半晌，才慢吞吞道：“你觉得自己……还会和前任复合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沈明洲脸上。
    夜色下，男人捏着酒瓶的手指修长齐整，纤长睫毛缓缓抬起。
    越过桌子，不经意在对面的秦思渺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两秒。
    他声音沉而有力：“……如果她愿意的话。”
    【啊啊啊啊这是表白吧表白吧？！！深情霸总人设我爱了！！】
    【有谁注意到，沈总回答问题的时候，还看了对面的思渺一眼？？】
    【我也看到了，虽然只有一秒，但是一秒也是糖啊家人们！！】
    秦思渺捏着纸巾的手指紧了又紧，没抬头，只盯着自己指尖看。
    一桌子的人心思各异，只有蒋晨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游戏继续。
    这回抽中的人却是宋行野。
    秦思渺本来还在盯着自己手指看，猛地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一桌子人的视线，还以为瓶口转到的人是自己。
    “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初意悄悄拽了下秦思渺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低语。
    “轮到宋医生了。”
    【啊啊啊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呜呜呜终于蹲到了，只能说天赐良缘挡也挡不住！！】
    宋行野不负众望，第一个提问的就是秦思渺。
    “想问你……”
    他手背撑着太阳穴，唇角微往上扬了一扬。
    所有人屏息凝神。尛說Φ紋網
    宋行野缓缓开口：“今天的烤肉好吃吗？”
    【来个人告诉我我没耳聋！！宋行野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刚刚说了什么！！！】
    【呜呜呜应该是怕思渺为难所以才没问太多吧，嗑到了嗑到了】
    秦思渺明显也愣住，微怔之后，她笑着点头：“好吃。”
    宋行野眉眼噙了笑意：“明天给你做别的。”
    两人旁若无人聊着天，桌上除了蒋晨和沈明洲，其他人皆是吃瓜表情。
    沈明洲冷着一张脸，又仰头喝下半杯酒。
    瓶口继续转动，沈明洲手中的酒杯还没放下，忽的却听蒋晨惊呼了一声。
    笑声蔓延到自己耳边。
    “又是我。”她手上还拿着烤串，视线在桌上逡巡一圈后，最后又缓缓落到秦思渺脸上。
    “思渺，我想问问你……”
    蒋晨抿唇莞尔，“你和前任关系到哪一步了，见过家长了吗？”
    蒋晨抬手，将耳边碎发别至耳后，“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还有点好奇，如果家长不同意的话，你还会继续交往吗？”
    秦思渺轻笑：“两个问题了。”
    蒋晨为难：“那就先回答第一个吧？”
    秦思渺：“算是见过吧，我见过他妈妈。”
    本来还以为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蒋晨今晚手气不错，下一轮抽中的人又是她。
    秦思渺：“……”
    蒋晨笑笑：“就刚刚第二个问题吧，我还是问思渺。”
    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都看出秦思渺不想在这问题上久留。
    沈明洲本来还好奇秦思渺怎么反应这么大，倏地却看见自己手机亮了下。
    是徐星星发来的消息。
    【星星闪呀闪：哥，我和你说点事。】
    沈明洲了然，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挡着摄像头。
    视线落至徐星星发来的消息时，沈明洲双眉稍拢了下。
    “蒋小姐好像很关心别人家的父母？”
    谁都没想到沈明洲会在这时开口，蒋晨怔了一瞬：“不是，我……”
    沈明洲面无表情，直接下了定论：“换一个。”
    【啊啊啊好A！！这一秒我站沈明洲！！！】
    【蒋晨真的好讨厌，思渺都变脸了她还在问】
    节目组本来还期待着这场游戏能迎来修罗场，可惜有沈明洲盯着，最后只能草草收场。
    在楼下徐星星不好直接给沈明洲打电话。
    一直到沈明洲回了房间，她才敢和沈明洲联系。
    “我之前在商场见过渺渺她妈，他们家……和我们不太一样。”
    “我觉得她妈妈有点问题，好像也不太喜欢思渺，还说她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
    徐星星长话短说，沈明洲却已经拼凑完事情的大概。
    “渺渺以前和你提过她家人吗？”
    徐星星又问了一句，良久，才等到沈明洲的回答。
    “……没有。”
    秦思渺几乎对家人避而不谈。
    那会沈明洲也以为是常事，毕竟就凭他们两人的关系，见家长只是多余之举。
    夜色浓重，外边的夜色快要将沈明洲侵蚀吞没。
    他人倚在窗边，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
    无意间点进了微博，蓦地却发现有新通知提醒。
    沈明洲双眉稍拢，才发现这是秦思渺的小号，还是她以前拿自己手机关注的。
    不过最近几年秦思渺没再继续用这小号，所以沈明洲也忘在脑后。
    顺着头像点进去，才发现秦思渺之前发过的微博不少。
    六年前的微博还在。
    ——到南城了，开心！
    ——南城好像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同。
    ——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遇到了好人。
    沈明洲手指一顿，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在南大遇见秦思渺。
    这个微博好像是秦思渺的私人日记，遇见沈明洲之后，秦思渺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着他。
    ——真的真的好喜欢他啊！
    ——在一起了，我好像是在做梦。
    ——今晚第一次陪他出门，很担心自己丢他的脸[祈祷]
    ——没有出错呜呜呜，我好厉害！！
    ——她说的不对，还是有人喜欢我的，至少他也喜欢我。
    ——拿某人的手机关注了我的微博，希望某人能看到我想吃草莓挞的心愿[疯狂暗示]
    ——出差了，白暗示了[气哭]
    ——□□z居然对芒果过敏，差点酿成大祸，敲脑壳记住！！
    ……
    五百多条微博，全都是秦思渺有关沈明洲的日记，还有一部分是用来记录沈明洲的喜好。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寂。
    良久，沈明洲心口憋着的气才缓缓舒出。
    他用力闭上了眼睛。
    思绪仿若万花筒一般，诡谲晕眩。
    毕竟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秦思渺喜欢自己是别有用心的。